施威全/倫敦大學伯貝克法律學校博士
烏克蘭戰爭志願兵多布勒,首位陣亡的日本人,他戰場上的伙伴於1月2日公開其死因:敵軍猛烈砲火攻擊下,在室內的多布勒頭部左側被砲彈碎片擊中而亡。這則訊息證實了日本八卦媒體先前的揣測,多布勒當下即死,嚥氣於戰場。台灣民眾於推特上關注多布勒,因為他曾發文悼念台籍志願兵曾聖光,聽聞曾員在烏東盧甘斯克州打戰時失血過多而死,多布勒推文貼上他的照片:「這就是我僅有的他的照片我將與他的靈魂戰鬥直到戰爭結束」、「如果真的有來世我願意再和他做朋友」。戰爭未結束,多布勒在曾聖光逝後7日也罹難。
許多台灣民眾在多布勒的推特上感謝多布勒分享他的心情,讚許曾聖光為台灣勇士,但多布勒在日本國內並沒有獲得像曾聖光 一樣的讚譽。曾聖光告別式上原住民族委員會主委夷將.拔路兒出席並頒原住民族一等專業獎章,讚許他充滿著光榮,特致上最高敬意;而日本官方沒有肯定多布勒的言語,遑論勳章。曾聖光的背景、家庭廣為媒體報導;多布勒的真實身分沒有公開,其家屬匿名。這位日本無名志願兵在推特上的日文名是ドブレ,英文名為Dobure,不管日本社會對其參戰是批評或讚揚,他真正身分不知,官方也沒有證實其背景。
戰爭初始,烏克蘭駐日大使館在社群網站上貼出其總統的聲明,呼籲各國志願者參戰,公開接受有意願日本青年的詢問,但日本官方要求其停止招募行為;俄羅斯駐日使館的招募行為也被日方阻止。日本政府呼籲日本人不要參戰,兩國使館在社群網站上的訊息後來都下架。
東京事務所的律師宮本萌撰文指出,參戰涉嫌刑事犯罪,可能觸犯陰謀私戰罪,2014年時有5位男性準備前往敘利亞加入伊斯蘭國,包括1名北海道大學學生,2019年警視廳公安部以陰謀私戰罪移送,雖然這些人後來未被起訴,但移送書上清楚載明了公安部門的意見。
日本刑法規定了「保留和密謀實施私戰」罪行,針對境外私人戰爭而準備或密謀參與者,將處以3個月以上5年以下的監禁,自首者則免於處罰。所謂準備指的是準備參戰的行為,包括採購武器、籌措資金、招募部隊等,陰謀則指的是密謀或計畫 ,日本刑法將該罪行列在「與外交關係有關的犯罪」項下,因為該款目的在確保日本在國際關係上的安全處境,所以密謀私戰罪刑屬於「與國家安全有關」的罪行。
宮本萌認為,到烏克蘭參戰是否違法,爭議的重點在於這場戰爭是否為「私人戰爭」,學界與實務界未有定論,她認為從「促進日本國際關係的安全」的角度,參與烏克蘭戰爭是非法行為。類此爭論學界頗熱烈,有意見認為參與烏克蘭陣營不同於參與恐怖行動,所以不屬於「私戰」;也有意見以為,除非日本政府公開承認並宣示參與,否則該戰爭就是私戰,當下日本政府經濟援助烏克蘭是人道行為,不是對俄羅斯開戰,所以烏克蘭戰爭是「私戰」。也有從日本和平憲法角度,主張日本本就不能參與境外戰爭,2003年日本派兵協助英美入侵伊拉克,首次把自衛隊派往戰爭尚未結束的地區,但當時是執政黨強勢通過了〈支援伊拉克重建特别措施法〉,以重建為名派兵,才突破日本憲法對海外派兵的限制,此例不適用於烏克蘭戰爭。
爭論此項法律無法規避兩項現實因素:日本和俄羅斯之間存在領土爭議,若日本人參軍與俄羅斯交戰,俄羅斯得以認為兩國交戰而發兵日本,極力避戰的日本政府不敢承擔開戰風險。第二,相較於伊拉克戰爭美軍入侵,面對烏克蘭戰爭,做為北約領頭羊的美國未派一兵一卒,當美國不敢戰俄羅斯時,日本更無須搶著參戰。
多布勒犧牲於戰場,礙於日本政治氣氛,他至今仍是真實姓名與背景不詳的ドブレ,家人隱匿。這樣的日本,當其政治人物高喊「台灣有事、日本有事」時,必須追問:當台灣有事時,日本會如何做?國際社會現實,當台灣有事,才能測出美國會如何做,日本才知道自己會如何做,台灣政壇不該誤解這口號,以為喊一喊台日就變成命運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