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楊政凱/台北報導)港版《國安法》限縮言論自由,媒體環境、新聞工作者飽受威脅。《菱傳媒》專訪和香港傳媒界關係密切的學者,他們借鏡台灣戒嚴時期經驗,認為即使時局艱困,媒體仍有生存空間,也能扮演培養公民素養的關鍵角色。
教育部玉山學者李金銓,曾於香港任教數十載,於港英時期的70年代在香港中文大學傳播系擔任講師後,便開啟與香港的不解之緣。育才無數的他經歷香江多次社會脈動轉向,學術研究亦關注於兩岸三地的媒體發展。
中正大學傳播學系教授管中祥,除進行香港媒體研究外,過去也經常赴港,從而結識當地非營利組織與獨立媒體。有些媒體和他創辦的《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簡稱公庫)性質相近、交流頻繁,除將報導交換刊出,也會前往台、港社運現場做異地採訪。
李金銓說,《國安法》將深遠地影響香港媒體。左派媒體如《文匯報》、《大公報》是風向標,用以探測港府意見。立場親中的媒體如《東方日報》則沒影響;然而像《明報》這類質報,雖然能維持一定獨立性卻也過得艱難,不僅專欄已不復見批判中共的力道,中國維權新聞也逐漸消失。
他指出,中共領導人的態度向來牽動著香港的言論自由。鄧小平曾保證香港「馬照跑、舞照跳」;江澤明為爭取美國的「最惠國待遇」,也不過多干涉;胡錦濤時期採「無為而治」更有空間。正因為歷來衝突再多都保有一定底線,沒人相信言論自由會在一夕之間崩壞,直到《國安法》頒布。
他也借鏡台灣戒嚴時期的經驗,分析報禁下黨外雜誌能生存的原因:
其一,黨外運動的支持,若沒有黨外運動,黨外雜誌將缺乏力量。
其二,黨外雜誌的編採人員少,但稿源無虞,新聞會由各大報如《聯合報》、《中國時報》及《自立晚報》的記者當內應提供。
其三,當時民間與國民黨有諸多矛盾,而台灣的大小選舉多,每到選舉只要批評國民黨就會有銷路,也因此養活黨外雜誌。
同時,他認為香港作為國際都市,若不挑戰中共統治的核心價值,尚有經濟、社會或法律等議題能寫,媒體能藉由報導來觀察官方反應,呈現動態、相互試探底線的過程。
李金銓進一步說,1980年代台灣尚處於戒嚴,當時出現環保運動及消費者保護運動,儘管是做非政治性的倡議,卻培養出人民的「權利與義務」觀念。他強調,當社會運動發展到一定程度,先前建立的觀念將會「水到渠成」,透過不同領域、議題的行動,將民主思想引渡到政治領域。
管中祥也認為香港是經濟重鎮,管制較其他省份寬鬆,媒體仍能扮演監督角色。同時政治之外還有許多議題值得關注,如警隊爭議或拆遷議題等,這類報導同樣關乎公眾利益,而不直接挑戰政權,中共也能藉以了解治理香港的問題。
台港傳媒交流難再續 獨立媒體發展考驗多
未來和香港獨立媒體、民團還有機會合作嗎?管中祥坦言「有困難」,現在就連做訪問也是小心翼翼。他曾在FB發文回顧一則香港歷史建築報導,並標記一名香港朋友,不料友人私訊請他移除標記,只因擔心遭控「勾結境外勢力」。他因此自責無意間的舉動,竟為朋友帶來風險。
對於香港近年成立的小型獨立媒體,李金銓認為它們有崇高理想性,但眼前仍有許多現實問題。好比經濟基礎上,短期透過募資能維持營運,但長遠來看並不穩定;且民眾能在主流媒體取得新聞,該如何彰顯獨立媒體的獨到之處?消息來源不足也是可能困境,除人手不足外,若政府不承認記者資格,採訪將受限。
管中祥的看法較為正面。他認為正因為「小」,組織型態更有彈性,不需要固定辦公空間,人力及設備需求也不大,而能在一定募款或金主支援下生存,如《公庫》已15歲,關注勞工議題的《苦勞網》更超過20年,它們的組織規模確實難以擴大,但在言論市場中仍能佔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