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若曄

佛光山星雲大師示寂，台灣政府婉拒中國前國家宗教局局長、現任全國政協委員、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葉小文等有關公職人員來台弔唁，引起諸多討論，葉小文以及其所擔任過宗教局局長的身分，也成為關注的一部份。中國的國家宗教局，以及其所管轄的宗教信仰，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宗教在中國實際發展情況又是如何？本文試圖以管窺天、以蠡測海，從具體情況側面了解中國的宗教文化現況。

中國共產黨建黨至今，對宗教的態度有幾個轉折，首先是成立初期，由於「信奉」蘇聯的馬克斯列寧主義，馬列主義認為，宗教對人類的發展起到了阻礙作用，因此主張國家無神論，奉行唯物主義，這些觀念至今仍深刻的烙印在廣大共產黨員心頭，根生蒂固，以年齡偏長的黨員居多，但也不乏一些堅貞的中青代黨員，將無神論與唯物主義視為鐵律，將一切傳統文化形而上的概念，包括風水、易經、命理，當然也包含宗教，都一律認為是「封建迷信」的沉痾。

然而儘管對宗教存有負面看法，中國共產黨為統戰需要，建黨早期對宗教仍採取妥協與拉攏方式，並逐步控制全國各大宗教，除了文革期間宗教活動完全停止之外，建政至今基本上對宗教採取的方式是開放存在，但同時進行思想與法制化的管控。

官方的說法是這樣的：宗教信仰自由和政教分離是中國共產黨的宗教政策。首先是尊重和保護宗教信仰自由，把它看作是公民個人的私事。其次是堅決實行政教分離的原則，既不利用政權來推行某種宗教或禁止某種宗教，也決不允許利用宗教來干預國家行政、司法、教育和社會生活等事務。無論信教或不信教，都應該而且必須遵守國家憲法和法律，執行公民的權利和義務。黨和政府要求宗教界堅持愛國主義和獨立自主的原則，不受外國勢力的干涉和支配。

政策很清晰，落到實際情況是怎麼樣的呢？

關於要求宗教界堅持愛國主義這一點，網路上有許多寺廟舉行升旗典禮，唱國歌，甚至紅歌 (革命時代的經典歌曲) 的照片影片，雖是客觀存在，但並不是例行公事，只有在極特別的情況才會出現。不過稍有規模的寺廟，普遍會將國旗與佛教五色旗並列掛出，以符合國家要求「愛國愛教」的形象。

然而除此之外，寺廟只要符合相關規定，例如向當地宗教局申請成為正式的「宗教活動場所」，並確保常住僧侶的戒牒向有關機關報備，平常舉辦各種法會、弟子皈依、文化交流等活動，基本上不會受到太大限制。

有些地方主管機關甚至和寺方會形成某種默契，例如某個寺院需要建放生池，但是擔心直接申報上去不容易批過，於是主事者靈機一動，用民生用水蓄水壩的名義，最後順利批准，主管機關和寺方心照不宣。

再者，所謂的國家無神論，在某些情況下也有彈性。非常著名的一個例子，2008年北京為了舉辦奧運會，興建了鳥巢、水立方等場館，據說在原本的計畫中，鳥巢和水立方是對稱並列的，但是後來蓋成的水立方，中心位置和鳥巢差了一百公尺，現場看去，水立方這個現代化的建築物邊上，靠著一座紅牆灰瓦的道觀，北頂娘娘廟，顯得頗為搶眼。

根據可查證資料顯示，2004年八月底，北京中軸線北端附近出現過一場罕見的黑色龍捲風，造成四十多名工人受傷。傳言當時由於北頂娘娘廟所在地，正好是興建水立方的預定地，因此當局規劃拆除道觀，據說施工當天，就在工人將兩扇廟門卸下來之際，原本晴朗和煦的天空，突然狂風大作，一股七八公尺高的黑色龍捲風，橫掃整個水立方工地，鐵圍欄被吹出了一大道口子，工寮全毀，人員受傷，一片狼藉，然而神奇的是，同樣在現場的北頂娘娘廟紋絲不動，毫髮無傷。

據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水立方讓位一百公尺，北頂娘娘廟原地保留了下來，至今香火鼎盛，是北京民眾及遊客眼中，極為靈驗的道觀。

話題回到前國宗局局長葉小文。國宗局是「國家宗教事務局」的簡稱，原來是國務院直接隸屬，2018年國宗局併入統戰部，明確了國宗局的統戰性質。葉小文本是統戰系統出身，擔任過共青團中央統戰部副部長，後來擔任國宗局局長十四年，2016年退休前的職位是中央社會主義學院黨組書記、第一副院長，是正部長級別。目前的全國政協委員、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職位，屬於退休幹部的閒職。

除了公職身分之外，葉小文也是一位作家，寫過《多視角看社會問題》、《從心開始的腳步》、《化對抗為對話》、《宗教七日談》等書籍，並且經常撰文投稿，甚至開設微信公眾號，寫了上百篇文章；另外，葉小文還有一個特殊的身分：音樂家。葉小文是「滿天星業餘交響樂團」的團長，同時也是首席大提琴師，這個交響樂團團員都是教授、軍人、官員，樂團的前身叫「三高」(高級知識份子、高級幹部、高級軍官)，是由前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所組建，因為團員不捨得解散，於是成立了滿天星業餘交響樂團。

樂團名稱中雖然有「業餘」二字，但卻不失專業，經常受邀至各地表演。葉小文本人也經常帶著大提琴，出席各種場合，並且不忘講這段自己61歲開始學琴的笑話：為了拉好大提琴，剛開始每天6點起床，練習到7點，再出門去上班。沒想到，琴拉了沒幾天，社區電梯間就貼出一張字條：“隔壁那位熱愛音樂的同志，你能不能8點以後再練琴？”沒辦法，他只好轉移陣地，找到一間地下室躲起來練。結果，地下室隔音也不好，練了一個星期，妻子告訴葉小文：你去聽聽鄰居大爺是怎麼嚇唬孫子的，孩子一哭，大爺就說：「別哭了，再哭，隔壁的爺爺又要開始拉琴啦！」

葉小文說話幽默風趣，同僚對他的評價是：葉小文有真性情，喜說真話，藏掖不住。還有人作詩贈他：「官場磨礪久，依然赤子心。清新去浮飾，磊落超凡塵。妙手文章著，鴻雁天下聞。琴弓起落處，依然少年人。」

客觀來說，他在國宗局長任內，與許多高僧大德建立起良好關係，和星雲大師的情誼，也非泛泛應酬，因此會在得知大師示寂的當晚，「含淚」寫下幾千字的悼念長文，不失為真性情的展現。台灣政府婉拒葉小文來台弔唁星雲大師，自有其考量，然而從人性角度來看，卻難免留下遺憾。

當政治遇上宗教，佛陀也只能拈花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