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威全／倫敦大學伯貝克法律學校博士

推特上有網民亞歷山大（Alex C）秀榴彈砲照片，砲身上寫著「耶誕提前來臨」，這顆M777榴彈砲將從烏克蘭射向俄羅斯軍隊，亞歷山大贊助了100美元，請烏克蘭軍人將他想寫給俄羅斯的訊息大字漆在彈上，這飛彈將是他提前送給普丁的耶誕禮物。這類贊助者蜂擁不絕，也有網民贊助的彈身寫著「請加我的領英（帳號）」，這些砲彈射程至少30公里，若整合衛星定位系統，精準命中目標誤差極小，一批批由西方國家網民贊助的砲彈是烏克蘭反攻的關鍵武器。非營利組織，發動砲彈募資活動的「簽名火箭」（Sign My Rocket）也提供其他武器歡迎民眾贊助簽下訊息，一枚R27ER空對空火箭上面寫著「若非普丁的陽具超小，這顆飛彈實在沒有必要」（如照片）。

推特上支持烏克蘭的聲音裡，也有從俄羅斯流傳出的訊息。俄羅斯記者貼出影片，記者假裝軍方打電話給普丁新聞秘書的兒子，要求他隔日早上10點報到從軍，被徵召的高官兒子拒絕，在電話中表示明天一定不報到，他會想辦法「在另一層次解決這問題」。

有支推特影片偷拍俄羅斯軍營裡女士官下令剛被徵召的新兵們：「自己要買睡袋、睡墊，因為你可能隨時被要求就地睡覺，軍隊不會提供這些物資，還有準備好個人急救包，我這裡不給你止血帶，不要笑，軍隊只會給你制服…要你女友或太太多買些衛生棉、衛生棉條，買便宜的，多買一些…」為何需要衛生用品？因為用來止血，特別是塞住射穿身體的彈孔。

有影片來自烏克蘭軍方，烏克蘭軍人要求被捕的俄羅斯士兵與遠方的母親視訊電話，俄羅斯媽媽很訝異她兒子在烏克蘭被捕，因為軍方徵召她兒子時表示他將在俄羅斯聯邦境內服役，不會入侵到烏克蘭。

類似的素材都成為西方媒體的消息來源，媒體與社群媒體交織了俄羅斯侵略戰的「實景」：士氣低落的俄羅斯軍人、匱乏的俄羅斯、被欺騙的俄羅斯民眾，加上近日西方媒體廣泛使用的衛星圖、俄羅斯航班資訊，也顯示俄羅斯青年正開車大牌長龍群體逃離到鄰國。俄羅斯是否慘敗尚難得知，但在社群媒體上俄羅斯已大敗。

主流媒體引用推特消息時少求證，但社群網民有人自發確認訊息的真確性，講著俄羅斯語的影片上都有英文翻譯字幕，網民會請懂俄語者確認翻譯的可靠性，也有日本網民（帳號名榊原蓮）試著上網預定俄羅斯主要城市飛往鄰近國家的航班，確認真是一票難求。

印度副國家安全顧問樸然單（S D Pradhan），他長期參與國安工作的建置與評估，對這場戰爭的分析便著重在網路現象，他認為這場美國、北約組織國家協助烏克蘭的認知作戰裡，西方陣營大獲全勝，有些關鍵因素值得印度借鏡。

樸然單強調認知作戰不只要操弄受眾對事情的理解，更要確認受眾會起而行動；認知作戰的戰場在腦，目的在分化社會、動員社會。他提到以美國為首的認知作戰讓西方民眾都感受到他們參與了戰爭，透過群眾募資活動，有些民眾真的貢獻出金錢物資，贊助飛彈只是其中一項而已，英國經濟學人雜誌便報導：群眾募資活動幫助世界持續關注這場戰爭，快速地讓前線取得高科技器材。

在網路裡美國、北約、烏克蘭是正義的一方，為何這這看法主導了全球網路社群？樸然單認為，俄羅斯的認知戰聚焦於衝突地，企圖從（烏克蘭）內部瓦解對手，這手法源自俄羅斯的格拉西莫夫教義（Gerasimov doctrine），而美國與北約的認知戰以全球文化為戰場，樸然單引述前美國陸軍戰爭學院院長羅伯特·史凱 (Robert H. Scales) 所談的北約作戰哲學：「勝利的決定因素在於掌控精神文化而非地理高地。」北約對於認知作戰早有全球化的經驗與訓練，史凱總結了美國與北約的實務教訓。

美國、北約與烏克蘭掌控俄烏戰爭的敘事，樸然單認為社群網站為美國掌控是重要原因，同時美國也有大批的外交官、智庫、媒體評論者、專家生產出足以供應全球的素材與見解。不只如此，美國為首的認知作戰目的不只影響受眾，還要引導烏克蘭群眾做出美、北、烏聯盟所想要的行動，必且進一步引導西方群眾參與。

樸然單的觀察，高度熟悉網路使用的烏克蘭群眾自然成為認知作戰裡最容易被影響的對象，因此在這戰爭裡幾乎人人成為認知作戰的戰士，且進一步地協助美、北、烏聯盟把認知作戰推向全世界，在此同時，演員出身的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Zelensky）頻繁地出現在媒體上不斷地向世界求援，這公關行為加上他的演技讓俄羅斯形象相形見絀。

美國的認知作戰能力是在實戰中，踏在敵人的血淚上累積的，樸然單指出，美國陸軍部長克里斯蒂娜·沃穆思 (Wormuth)在俄烏戰前早就著重提升陸軍的數據、網路能力，確保在衝突區域保持優勢，心理作戰單位亦被要求現代化。更早之前人工智能就被整合用在複雜的資訊環境，最具體的成果就是2019年的〈美國陸軍現代化策略〉與國防部的〈人工智慧教育戰略〉，藉著這些指針綱領產生了高效能部隊，從事跨領域、多領域行動。

印度向來親美，但樸然單在對中國大陸保持戒心的同時，對美軍有相當的觀察，在樸然單的工作經驗中，他關注美國作為認知作戰世界第一強的嚴重性。美國抗中，印度可以躲在美國的保護傘，但對美國認知作戰若毫無警覺，就淪為完全沒自主能力的附庸。印度逐漸崛起，在美中競爭中企圖攫取利益，印度為了增加籌碼，偶而會公開表現出與美國不一致的強硬立場，這點與「美國要五毛台灣就給一塊」的今日台美關係完全不一樣，樸然單的工作是印度國安工作的核心，指出了兩大之間如何兩邊逢源的重要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