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威全專欄/國安局內鬥?泰國情報局內鬥? 矛頭非射向陳明通
  • Line

A A A
2022-09-20 00:00

施威全/倫敦大學伯貝克法律學校博士

國安局長陳明通赴泰的入境航班、通關時間、通關照片、入住酒店都被揭露,民進黨立委林靜儀說這與中國一帶一路在泰國佈建資訊、通訊系統有關,認為是境外勢力的認知戰。這種言語是不經大腦的敷衍。

批評林靜儀愚蠢,重點不在於她談的究竟是否事實,而是她的說法如同不少綠營學者、政治人物面對議題時的態度,把「認知作戰」拿來作為分析時事的遁詞,不管何事,都不是台灣自己有問題,反正推給對岸就對了,「認知作戰」被他們拿來當作便利貼到處用。

陳明通事件就算是中國大陸的諜報作為,罵對方有何用?不管把對岸當敵人還是競爭者,如同球賽,中國大陸就是對手,而台灣面對賽局只會罵對手球路刁鑽、勝績滿貫,打輸了就罵對方強。

陳明通現蹤,國安局、泰國國家情報局、中國大陸情治單位都尷尬。台灣與美日的互動,大陸未必會揭穿,但有時會私下讓美日知道他們已有所掌握,若陸方有心阻撓或讓台灣情治單位難堪,可能直接抓人,這是態度最強硬地作法,等於公開表明不爽;或者借刀殺人,例如把訊息丟給美國聯邦調局(FBI),由FBI來擋台灣的情治活動。還有其他手法,雜繁不備載。

如果說中國大陸方面對臺、泰的情治交流不爽,意圖破壞,以其和泰國綿密的政經關係,理當會私下阻撓、抗議,因為私下對泰施壓是有效的。被公布的陳明通蹤跡:一、大頭照是通關照;二、航班旅客入境單原汁原味,不是編修整理的二手資料;三、旅館記錄清楚表明是泰國首相府客人的住宿。泰國情報局掛在首相府底下,情報局以首相府名義出面而非用自己單位名義,這是常事,首相府的客人常包括各國政要、企業家,掛名其下比較不敏感。

洩漏者挑出這3份資料,強而有力的直接證據,讓人無法質疑資料的可靠性,這作法很權威。如果是中國大陸握有這資料,私下拿給泰國,警告就好,公開來的話,自己反而丟臉,畢竟台灣情治首長率大規模參訪團且成功入境,大陸方面頗丟臉,陸方不需要自曝其短,讓自己難堪。

陳明通蹤跡被揭露,國安局難堪,泰國情報局當然也難堪。對內,自己的客人被曝光,涉及國安的機場等資訊被貼出來,很丟臉;對外,得面對中國大陸的不滿,好像劈腿被抓到,本來抓到就算了,被中國大陸唸幾句,大家還是得一床棉被拉著一起遮醜。但公然曝光在社群媒體,公開化了,中共臉下不來,不只情治單位變臉,外交單位也得介入,各方對泰國跳腳,泰國情報局只能承擔一切。

在社群平台上公布抓姦證據,不是機關的作為,而是個別成員的行為,類似洩漏稜鏡計畫(美國監聽各國人士)的愛德華·史諾登(Edward Joseph Snowden)。不是中國大陸特意要讓泰國難堪,也不是泰國要讓台灣難堪,而是洩漏者的的個人報復,要讓某機關難堪,或者針對某機關的某人報復。

洩密的矛頭不是針對國安局長陳明通,對情治圈而言,不管是泰國或台灣,此次陳明通率領的團員裡,真正要角是前國安局副局長陳文凡,日前的兩國交流,陳文凡操盤,這是他的場子,他雖是前任副局長,卻比三位現任副局長有實權,三位現任副局長要不被晾著、要不資望不夠、要不業務掌控力仍比不上陳文凡,國安局大規模訪泰,陪同局長的不是現任副局長,而是已從副局長位置退下來的陳文凡,洩漏者要讓他難堪。

陳明通與泰國方面沒太大瓜葛,國安局內部也沒有人要鬥陳明通,因為鬥不倒,就算鬥得倒,國安局長也不是現在任何一位在局裡任職者足以接班的。國安局長的人事,涉及層級高,就算換掉陳明通,可能人選是長期與總統蔡英文在總統府、陸委會共事、資歷相當者。國安局的現任常務副局長,雖然都面臨屆退,但以其資歷、層級,以後若能到國安會再任兩年,就算是頗好的出路。

陳明通與國安局既有文官、軍官相處有些 扞格,但算正常。他想要處理局內軍職晉升比文職快、高層幹部軍職比例遠多於文職等老問題,這方面文職人員感受到他用心,陳明通算公平,軍職人員難說有大怨言。另外陳明通自己經營的路線相當程度掌握二十大、北戴河、中美俄關係,對兩岸三地的政情研判往往內部跟不上。陳明通敢公開說蔡英文任內中共不會犯台,是因為情報的價值來自分析,例如美國情報員冒死蒐集了北韓領導人的大便,但沒有病理分析、化學家的參與,大便只是大便,而不是情報。陳明通與既有國安體系的相處,比較像病理學家與007情報員的互補有無,而不是彼此怨懟。

沒有人要刻意讓陳明通難堪,國安局內不同單位倒是有相同的聲音認為這次出訪既然是陳文凡的場子,洩密案是衝著他,或者與他相關,可能性高些。

陳文凡陪陳明通到泰國,但他的頭銜很含糊,媒體多寫他是前副局長,不知如何稱呼他。其實他從軍職副局長退下後,繼續以聘任形式任職國安局,局內同仁稱他為執行長,是什麼單位執行長,基於保密不公開。退了後還可以回到原機關,這也只有國安體系較方便。陳執行長涉外經驗豐富,現任副局長等高階長官都比不上其資訊量與執行力,不是說他壟斷了副局長們的工作,而是涉外工作仍須仰賴他。

陳文凡很拼,只有一事會被挑毛病,被批評違反情治單位的中立。他擔任副局長時說台灣有媒體連社論都要先送給北京看:「最近確實有掌握到這種情資。」依法,情資不能當證據,所以涉及人民人權時,只能內部參考不能對外講;依理,若承認有此情資,國安體系卻沒有抓人,要不就是國安失靈,要不就是國安局亂語。陳文凡講半套的作法,與名嘴的抹黑同等層次,儘管出發點不一樣。

有傳言某常務副局長覬覦陳文凡的執行長位置,希望自己退休後能當執行長,所以發動此次洩密。但國安局內不同單位都有相同結論:不可能。該現任常務副局長有其受人稱許的風範,是國安局許多人一致的評語,不可能像叛局的中低階情報員,搞這種低層次的洩密。何況,此次被揭露的三項資料,出處太明顯,來自泰國。

有可能是陳文凡的積極任事牽扯了泰國情治系統的派系之爭,陳文凡有情治資源,但他與泰國的相處不可能面面俱到,因為陳文凡而得益的泰國情治人員當然歡喜,但無法參與此局的其他泰國情治人員刻意讓陳文凡難堪,以打擊自己的同事,可能性存在。

有沒有可能國安局裡反對陳文凡的人,與泰國不喜歡陳文凡的人聯手?應該不存在。若台灣方面有人能做到這地步,其能力、資源、與泰國的關係等,就算不超越陳文凡,也至少要與陳文凡平手,這並不存在。何況這相當於背叛組織,這險不值得冒。

泰國情報局內的糾葛,與路線無關。泰國一向講究獨立,美國是老大哥,中國有一帶一路,泰國策略本就兩邊逢源,做為東南亞國協龍頭,泰國呼應美國政策,但仍以自身利益決定國家的方向,不管是美國招手希望泰國參加TPP,或是日本希望泰國參加CPTPP,泰國都很謹慎。

陳明通現蹤事件爆發後,臉書開始出現奇怪帳號帶風向,質疑泰國情報局長Thanakorn Buarat違反獨立原則。該臉書貼文把這次事件導向於親中與親台之爭,這是典型的官場鬥爭,以路線為藉口,遮掩個人利益衝突。不過臉書這股風向,頗符合立委林靜儀這類「凡事歸諸於認知作戰」的論調,或許臉書的風向是民進黨反串?或者民進黨政府將會利用風向,因勢利導,把事情全歸罪給中國,讓泰國與台灣都留點面子。

施威全小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