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玲瑄/台北報導)你知道台灣每年有多少自殺者遺族嗎?衛福部統計,近十年台灣平均每年有近4,000名自殺身亡者,專家推估,每年約有24萬人因而成為自殺者遺族,他們常陷入「自我」與「社會」雙重孤立的處境,需要政府與民間協助。
為了完善自殺者遺族的安全網,李沐芸與自殺者遺族努力多年,終於在今年六月成立「台灣自殺者親友遺族關懷協會」,同時也是台灣第一個由自殺遺族(Survivors of Suicide)組成的公益組織,目標是培養一群專業志工,在事件發生後及時協助處理後續的相關事務,並持續陪伴。
社會對自殺者遺族往往先是「究責」,再加上自殺遺族的支持系統付之闕如,因此「台灣自殺者親友遺族關懷協會」站出來呼籲,「遺族關懷跟自殺防治理念背道而馳,政府應建獨立支持系統」,大眾也應少些追究、多些理解。
自殺者遺族深陷「自我」與「社會」的雙重孤立 服務團體看見需求卻難以碰觸
李沐芸是「台灣自殺者親友遺族關懷協會」理事長,同時也是國內少數的自殺者遺族研究者與倡議者。她指出,與其它悲傷不同的是,自殺者遺族的經歷是「終極遺棄」,「那種感覺像是,我寧願去死,也不想跟你說、不想跟你在一起」,因此遺族的悲傷相當複雜,「死者對遺族來說,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強烈的情緒沒有對象可發,更多時候還回過頭傷害自己、陷入自責」。
「與其它類型的遺族相較,自殺者遺族往往被投以更嚴格審視的眼光」,李沐芸指出,社會既定的價值觀,加上對「自殺」缺乏理解,也讓自殺者遺族陷入「自我」與「社會」雙重孤立的處境。她以親屬和長期伴侶的照顧責任為例,「若有人自殺了,他們常被問『為什麼』,反映的是照顧者不符合社會期待的失責」,加重了自殺者遺族的罪惡與羞愧感 。
國內提供自殺遺族服務的組織極少,桃園市生命線協會是其一,張翠華主任觀察,社會對「自殺」的思考脈絡通常是「究責」,尤其是新聞媒體,「往往只追究『為什麼自殺?哪個環節出錯?是誰沒做好?』」,這也是自殺者遺族陷入兩難的原因,「所以只有在小小的會談室、關起門來,才能卸下心防談論自己的悲傷」。
因為自我壓抑與社會汙名,自殺者遺族非常低調,更直接影響相關服務發展。張翠華提到,協會的關懷電話常常被婉拒,但真的沒有這個需求嗎?「實際上遇過自殺未遂者就是自殺者遺族的案例」,當初特別籌措經費、發展自殺者遺族關懷服務,就是在服務過程發現有這個特殊需求。
李沐芸籌組「台灣自殺者親友遺族關懷協會」過程中,也吃了很多閉門羹,「發現大家很抗拒自殺者遺族的身分,或有其它家屬責怪『明明現在人好好的,為什麼要舊事重提?』」,但她苦笑點出,「如此抗拒談論、強調沒事,通常就是壓抑悲傷情緒的表現,若真的沒事了,不會不能談」。
自殺者遺族為了避開對愛人的批評、臆測,可能會離開人群、減少社交,也逐漸失去生活的熱情和意義。翻攝自「你走了以後,我們...給自殺者親友遺族的悲傷關懷」影音繪本
「自殺防治與遺族關懷背道而馳」 民團疾呼應建獨立支持系統
自殺防治中心分別在108、109年的「自殺防治指標型策略」中建議,應對遺族建立不同於自殺企圖的關懷流程,但至今日,自殺者遺族關懷服務仍只是一個小環節。
張翠華直言,「我覺得遺族真的沒什麼資源,政府說有做,可是我認為沒有」,自殺關懷訪視員對遺族的服務,在事發後三個月就會結案,「介入時間點就不對,前期家屬通常在處理後事,悲傷反映要後面才會出現,以協會經驗至少半年後才適合介入」。
她呼籲,政府應該重新規劃自殺者遺族關懷程序,並交由專業者來執行,「遺族的悲傷是失落、無能為力,自殺者則是陷入憂鬱、絕望。雖然有時會交雜,但根本來說,兩者的需求、工作方法都不一樣」。
「遺族關懷跟自殺防治的理念是背道而馳的」,李沐芸進一步分析,在自殺防治的世界裡,死亡是失敗的,應該珍愛生命;但對自殺者遺族來說,「只有尊重、理解並祝福自殺者,才是遺族的活路,而且不是『走出來』,是『走下去』」,遺族關懷也是防止下一個憂鬱循環的開始,應該受到重視。
李沐芸強調,只有尊重、理解並祝福自殺者,遺族才能與悲傷好好共存。翻攝「你走了以後,我們...給自殺者親友遺族的悲傷關懷」影音繪本
《菱傳媒》關心您:自殺防治相關協助,可撥衛福部安心專線「1925」、生命線協談專線「1995」或張老師專線「1980」。遺族關懷相關協助,可聯繫「桃園市生命線協會」、「台灣自殺者親友遺族關懷協會」或「馬偕醫院自殺防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