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殷/電視台國際節目製作人
東京都議會選舉6月22日投開票,選戰逐漸加溫,日本民眾的「吃飯」問題將左右都議會選情。知情人士研判,「米價不歸東京都管,但在選民投票的意識上卻有可能產生影響」,近期日本米價飆漲2倍多,每公斤突破4千日圓,如果自民黨無法危機處理,東京都議員、參議員選情不會太好。
小泉進次郎揮別政二代公子哥形象
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次子小泉進次郎,5月21日接任農林水產大臣,可謂端出從政以來的代表作,為了抑制失控的米價和無米可買的窘境,小泉透過「隨意契約」把政府的儲備米直接賣給超市、便利商店、唐吉軻德、樂天等零售端,快速兌現「儲備米每5公斤2千日圓」的承諾,街頭巷弄出現排隊買米人潮買得到便宜的米,使得小泉博得不少美名。
持平而論,小泉進次郎運用的「隨意契約」,只不過是讓儲備米快速流通到市場端,緊急調解失衡數個月的供需機制,本質上如果政府把腦筋動到「儲備米」,自然就不是常態,目前能夠調集的儲備米也只有3年份,而且一年比一年貴,例如2021年、2022年產的儲備米,尚能以5公斤2千日圓左右的水準販售,2023年、2024年的儲備米,當時政府以每60公斤2萬日圓的價格購入,一旦釋出,民眾就需以每5公斤3500日圓左右的價格購買,相比5前年的數字,平均米價為每5公斤2127日圓,仍是價格偏高,日本米價還沒回穩。
小泉暫時緩解日本「吃飽飯」的民怨,不是他讀了鄧小平,了解餵飽人民肚子最重要;而是他把米直接交到零售商手上,膽敢跟日本農會(農業協同組合、JA)正面對幹。
小泉劇場政治比的不只是聲量 必須比官僚和族議員更懂政策
「為了對應目前的局勢,不應該再揣摩特定組織、團體的意思行事」,小泉在上任農業大臣首日,即表態要檢討全國農會作法,這跟他2015年的發言一致,小泉當時的職位是自民黨農業部長,他挑明著說:「日本農會應該進行組織改造,應該提升稻米生產效率」,隔年遭到農水族(農林水產)議員串聯反對,政策無疾而終。
戰後日本稻米需求量下降,1970年開始採行極其複雜的稻米「減反政策」,在該政策主導下,生產量和價格被政府「兩頭抓」,大農、小農無論產量都享有類似的收購價,保障農家的收入,換言之,市場需求與米價脫鉤,即便因為赴日旅客暴增所帶來的需求量增加,或是極端氣候造成的產量不足,日本國內流通的稻米依然有辦法維持相對高的價格,一切由全國農會和農林族議員「看得見」的手所決定。
日本稻米的「減反政策」雖在2017年遭到廢止,但支撐「減反政策」的轉作補助金和儲備米制度完好如初,依然是決定日本產地到餐桌的「根本大法」。小泉這次繞過全國農會,直接把儲備米賣給零售通路,只是牛刀小試,日本民眾卻很有感,日本新聞網(JNN)民調6月1日顯示,內閣支持度立刻上升1.3個百分點達到34.6%,小泉立刻又變成下屆首相熱門人選。
跟自民黨「農水族」議員對幹,不是件容易的事,自民黨內雜音不斷,像是:「農業縣的票會跑到在野黨」、「就算解決了燃眉之急,也看不到中長期農糧安全保障的信念」、「小泉事前沒有跟黨內商量」。
進次郎追隨父親挑戰自民黨複雜的統治結構?
首相石破茂在此時啟用小泉進次郎擔任農林水產大臣,巧妙借用其高人氣與國民的信任感,一方面進行危機處理,也形同是改革稻米政策的起手式,農協自始標榜「高米價才能保護農民」,但擺脫不掉過晚釋出儲備米的質疑。如果日本政府鐵了心擴大國內稻米產量,有可能讓小農或兼作性質的農家退出生產工作,只有產量較大的農家得利。
正面對貿易談判的日本,今後國產稻米何去何從,是一個嚴苛的問題,因為一旦供給量提高,米價就會下降,會不會反倒使得高產量農家的權益收損,是一大課題。此外,日本稻米是否真正可以擴大國際市場、擴大銷量,並在國內需求量上升時減少出口,建立靈活的調控機制,在在都是巨大考驗。
小泉進次郎一向被認為說話空洞、繞圈子,無法擔當大任,連父親小泉都曾勸他不要太早出來角逐首相,他在去年自民黨總裁選舉也是早早出局,坦白說,這次處理儲備米的表現,讓人刮目相看。說他真正解決了日本稻米的供需問題,或許言之過早,但他挑明對著自民黨內農水族議員出拳,這樣的舉動頗有幾分小泉純一郎的味道。
農水族議員、農林水產省官僚、農會三者是既得利益集團,長期盤據政策過程,具有可觀的實質影響力,也是自民黨重要的基本盤,日本全國有496個農協、超過1千萬會員,其中16.6萬人為職員,是超巨大組織,自稱不是追求利益的「合作社」屬性,也不受壟斷法規定,小泉接下來的仗不輕鬆。
進次郎的父親小泉純一郎當年高舉新自由主義改革,直接跟自民黨郵政、道路公團對幹,最終以解散眾議院,直接訴諸民意審判,才真正讓改革上路。新自由主義改革至今毀譽參半,不過小泉勇於挺身改革的身影,歷史有記上一筆。
聲量政治不是政治家的護身符
政治豪賭的前提是傑出的政治判斷,政治人物如果沒有用政治生命當作賭注,老是躲在密室裡面和稀泥、打假球,當然沒有擔當大任的資格,這樣的政客無法見容於日本,在台灣還能生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