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俊/主筆
立法院前院長王金平8日發表「兩岸治權互不隸屬、主權同而不分」倡議,以前總統李登輝為引子,強調尊重兩岸分治事實,而海峽雙方都以追求國家統一為目標也是事實。他在一個月內籌組「中道和平聯盟智庫」,赴福建漳州祭祖表態「大家都是中華民族的一份子」,並提出所謂「新」兩岸論述,看起來下的是一盤大棋。
這盤棋,必須對照2021年蔡英文第二任總統國慶演說「四個堅持」,「永遠要堅持自由民主的憲政體制、堅持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堅持主權不容侵犯併吞、堅持中華民國台灣的前途必須遵循全體台灣人民的意志」,以及2024年總統賴清德520就職演說「有主權才有國家,根據中華民國憲法,中華民國主權屬於國民全體,有中華民國國籍者,為中華民國國民,由此可見,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
綠營延續蔡、賴的論點。外交部長林佳龍正面回應,台灣是主權獨立的民主國家,區分主權、治權,容易陷入名詞之爭。陸委會指注意到王的相關談話,強調必須確保台灣的自由民主體制,正視中華民國的存在。而民進黨不分區立委沈伯洋、林楚茵很快跳出來、點破王金平主張「一國兩制」,十足有指標性。
王金平分開申論兩岸主權、治權,避談「九二共識」、「一個中國」主張,不出藍營傳統框架,與「一中一台」、「兩個中國」邏輯顯有落差。民進黨或許基於私誼、盤算王金平「秀肌肉」衝擊較多的是國民黨政治,並未鋪天蓋地施以政治壓力,而是「細膩」切割王,絕非賴政府默認下的兩岸「二軌」,避免海基會、海協會交流遭架空。
國民黨、前總統馬英九辦公室不約而同「尊王」,則是策略運用,不願意把內部競爭檯面化。國民黨肯定王的論述依中華民國憲法,遵循國民黨章、黨綱推動兩岸交流合作。馬辦則強調,王金平與馬英九主張的主權互不承認、治權互不否認,以及兩岸不是國與國關係一致,都堅守台灣人的利益,認同兩岸同為中華民族。這些外交辭令講得漂亮,聽起來言不由衷。
路人皆知,馬英九卸任總統八年,在兩岸議題著力之深,堪稱是繼國民黨前主席連戰、親民黨主席宋楚瑜之後的兩岸「領導品牌」。王金平多年後要打入這個市場,設法和馬英九區隔,取得代表朝野與中國對話的話語權,形同馬王展開無聲的「台灣代理人」之爭。這場爭鬥,某種程度可被視為2005年王馬黨主席之爭、2013年「馬王政爭」的隱形版與延續。
至於國民黨,即便王金平明年參選黨主席的可能性甚微,且王自稱「退休了,不介入也不協調紛歧」,他在發表兩岸論述時也拒絕被界定為「國民黨本土派」,但王金平力挺台中市長盧秀燕參選黨主席到「她想選甚麼就支持」,也是不爭的事實。國民黨主席朱立倫與王金平的關係耐人尋味,朱論述的「親美、友日、和陸」與王的新論述也有一段落差。
王金平鋪陳智庫、論述,入局兩岸,當然是深思熟慮下的結果。從政治脈絡來看,與其說王繞了一個彎、劍指國民黨主席,不如說他看好兩岸這塊大餅,認定民進黨從蔡英文到賴清德政府都有「進入障礙」,而把馬英九視為最大的潛在「競爭對手」,想一舉跳過藍綠,爭取成為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眼中的兩岸和平「台灣代理人」。
83歲的王金平喊話「和平,起風了」,展現十足雄心,看得出他仍有幾分攪動政局的動能。但卸下國會議長多年,少了國民黨大咖的背書與民進黨的認可,在朝野焦土氛圍下想當兩岸「公道伯」,一次KO馬英九,並解決兩岸與國內僵局,顯有相當難度。中國方面也有評論認為,王的這番話基本還是國民黨的模糊表態,沒有任何促進兩岸關係進展的現實意義。
美台關係與兩岸關係是一體兩面。王金平的新論述,反映強權政治的本質。誰都可以提出「新」論述。最現實的是,若習近平不買單、美國不點頭、國民黨無法執政,王金平就只能代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