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吳政峰/台北報導)農業部2022、2023年為因應國內缺蛋危機,委請「中央畜產會」進口雞蛋,但畜產會向「亮采」、「超思」等貿易商採購的過程疑爆弊端,9月24日遭台北地檢署以圖利、詐欺等罪嫌偵辦。《菱傳媒》掌握,北檢已秘密調查全案金流1年,畜產會則因採購有便宜行事的陋習,終引發違法爭議。
2022、2023年間因寒流來襲、日夜溫差大、禽流感等因素,造成健康不佳的雞隻斃死及抗病力下降,整體雞蛋產能減少,蛋價上揚。農業部為調節市場需求,啟動「雞蛋緊急調度與產銷調節計畫」,多次行文畜產會進口雞蛋以支應消費者需求,待畜產會對外採購完畢後,再持計畫書回頭向農業部申領補助。
2022年3到5月間,畜產會與有進口雞蛋牌照的亮采生物科技簽約,以8%的服務費請其分五批次,自日本進口540萬6528顆、總重32萬6400公斤的雞蛋,平均每顆單價約6.9元。下半年蛋荒再起,但亮采已無意願協助,畜產會遂改請超思進口,並在沒有簽約的情況下「現貨購買(一次買斷)」,16批次共購入2540萬顆雞蛋,每顆平均單價約7.39元。
國民黨與民眾黨質疑超思公司2022年9月5日才設立,但畜產會竟在同年8月15日就跟當時尚未成立的超思簽署「履約情形確認書」,上面還蓋了超思的公司章及負責人秦語喬的印鑑;且超思資本額僅50萬元,才成立、無業務實績,卻可進口破億元的雞蛋,其中疑涉不法,2023年9月間赴北檢告發時任農業部長的陳吉仲涉犯圖利罪。
一年前分案調查 辦案速度遭批雙標
告發至今剛好一年,期間藍白立委多次批評北檢無作為,並借力使力,以本案作為國會職權修法正當性的說帖,強調要用新創設的國會調查權、聽證權成立「進口雞蛋調查小組」,約談經辦人員及業者說明。2024年9月5日柯文哲涉犯《貪污治罪條例》遭羈押禁見,白營甚至拿來對比超思案,批評北檢辦案速度雙標。
超思案屢被消費,連監察院的調查報告都跑在北檢前面,8月30日提案糾正農業部督導不力,86頁的報告臚列5項違失糾正和6項檢討改進意見,並特別把超思案的「未設立公司就採購」、「漏報關稅」兩疑點移送法辦。因此,北檢9月24日兵分14路搜索約談超思案時,即被譏諷為「演戲」。
但《菱傳媒》掌握,藍白2023年9月告發超思案後,北檢實已分案偵辦,並指揮台北市調處向農業部、畜產會調閱當初的委託公文、專案計畫報告、採購清單、執行情形、申報單據、關稅文件等資料,同時徹查農委會2022年補助畜產會專案採購進口雞蛋的1.71億元流向、亮采與超思負責人與公司帳戶、畜產會經辦人員的金流,只是受限「偵查不公開作業辦法」,未對外說明。
據了解,檢調還約談督導畜產會的農業部畜牧司前司長張經緯等官員說明,但歷經一年密查,仍查無關係人的行、收賄的具體實證;因此在監察院調查報告出爐後,北檢決定擴大偵辦,轉向以圖利、詐欺等罪嫌,向台北地院聲請搜索農業部、畜產會、亮采、超思等14處,並約談秦語喬、亮采負責人林宜龍及王朝輝、時任畜產會執行長的農業部動保司副司長陳中興、時任畜產會家禽組長龔榮太、畜產會專員吳俊達等人到案,目前正在比對資料,釐清涉案情節。
畜產會自認非公務單位 毫無採購法規認知
檢調另發現,畜產會主要業務是穩定市場,適時介入畜產品產銷不平衡的情況,受官方委託購買生鮮帶殼雞蛋時,卻稱不適用《政府採購法》,也無須符合自訂的「財團法人中央畜產會辦理採購作業要點」,等同沒有任何規定可依循,漫無章法,缺乏公開透明的原則,甚至沒有派驗、監驗等作為,難以確保雞蛋的數量是否正確、品質是否達標,陷國人健康於危機中。
《菱傳媒》追查,畜產會是農業部依《畜牧法》第25條捐助成立,從2000年成立至今,已累積逾14.5億元的資產,除有自有財源,另透過收受政府委託案獲取補助,負責實施畜牧產銷制度,促進畜牧事業發展,責任重大。但畜牧司未善盡督導之責,畜產會內部組織結構也雜亂不堪,職員自認不具公務員身分,多無依循採購常規的觀念,連進口雞蛋如此重大的政策,竟都交給吳俊達一人處理。
知情人士向《菱傳媒》透露,畜產會缺乏正確的採購意識,以往一次性買斷豬肉時,多半自行尋找幾間廠商議價,在未簽約的情況下就完成買賣;因此2022年農業部委託畜產會進口雞蛋時,畜產會沿襲昔日陋習,直接找上秦語喬與她在日本的女兒吳諭非,請其協助進口日本蛋,未料出了大包。
秦語喬成立超思 未簽約就一次性買斷
秦語喬的夫家是「岡山吳記蛋行」,曾是南部最大的蛋品批發商,在蛋界名號響叮噹,號稱「喊水會結凍」,考量吳諭非2019年就曾協助進口日本的伊勢雞蛋,畜產會為了即時解決「蛋蛋危機」,抱持著便宜行事心態、因循苟且陋習,完全配合對方指示,毫無意識到嚴重性,惹禍上身。
知情人士指出,2022年上半年,吳諭非、秦語喬請畜產會跟有登記進口農牧品項目的亮采簽約採購日本蛋,8%的服務費利潤由亮采跟吳、秦自行談妥。但因金額龐大,到了2022年下半年,亮采疑擔心稅務有問題,不願再借牌,審酌國內仍需蛋孔急,畜產會請秦先墊付款項進口並簽「履約情形確認書」,另由秦同步成立超思,惟未簽採購合約就一次性買斷,其中有疏失,難辭其咎。
知情人士直言,當年行政院為了解決缺蛋燃眉之急,透過跨部會會議直接下達購蛋顆數指令,時任農業部長的陳吉仲為此召開內部「圓桌會議」,由張經緯主責,連農曆過年期間都不斷聯繫業者找蛋源;而受託採購的畜產會,則把繁重業務全交給吳俊達一人處理,吳一邊照顧失智父親,一邊要統包蛋務,分身乏術。
他認為,超思案採購程序亂七八糟,絕對有行政違失,但官員與承辦人員是否明知違法而圖利業者,他則持保留態度,畢竟以當時需蛋的急迫性以及這些人僅具農牧、而無法律背景的條件來看,要將其入罪,北檢恐需更多證據才能勾勒出犯罪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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