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中國大陸由於以黨領政特殊政治體系，讓中央政治局與其常務委員會集會議事，會後對外循例所發布新聞通稿內容，成為重要政治決策指標。但通常會與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併同舉行之集體學習活動，卻成為觀察中國大陸政治情勢發展，重要指標漏網之魚盲點所在。

為何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會經常被中共政治觀察家與研究者所忽視，此因儘管中央政治局舉辦集體學習議會透過新華社發布新聞通稿，各項資訊亦相當完整，卻因考量避免與中央政治局全體會議會後所發新聞通稿密集發布，產生資訊傳播宣傳報導稀釋效應，因此針對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之新聞通稿，通常都會延後一日才會發布，因此往往就會遭致忽略，未能認真從中解讀出中央政治局透過集體學習過程，所對外釋放之政治信號。

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制度或稱政治局集體學習制度，係專門針對中央政治局委員所設計之集體學習體制；此種集體研討學習體制其實是中國共產黨政治文化相當重要元素，其曾歷經1950年代毛澤東、劉少奇與周恩來組織讀書小組時期，並在文革時期受到中斷，等到1980年代從文革浩劫逐漸恢復以黨領政體制運作後，由中共中央書記處開始組織「科學技術知識講座」，其講座課題涵蓋農業、能源、資源以及人口等不同國家治理專題；並且安排中共中央書記處、國務院和全國人大常委會領導幹部聽講授課。

等到1986年，中共中央書記處開始安排法律知識講座課程；並從1994年依據江澤民指示，將中央法制講座規範化與制度化，開始舉辦體制性之法制講座；其名稱自1994年至1996年稱「法律知識講座」，1997年至2002年改稱為「法制講座」，但辦理場次並不算多，到2002年為止僅辦理過12場。但無論如何，依據中共編纂黨史官方觀點，都將前述科技知識講座與法律知識講座定位成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體制前身或是雛形。

不論如何，2002年12月26日，當時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主持中共第16屆中央政治局第1次集體學習，正式建立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制度。因此若是單純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體制來說，確實可以定位成胡錦濤所遺留，並且是習近平認真維護之政治資產。

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從第16屆中央政治局啟動，歷經多屆中央政治局運作至今，在中國共產黨相關官方網站內之中央領導機構資料庫欄位，有關各屆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各次學習活動場次、時間、學習內容與實施方式、授課專家學者以及主持者講話內容與學習活動所發布新聞通稿，整個資料都相當完整，假若有興趣以此為課題進行學術研究或是情報分析，應當可以歸結出相當有價值成果。

在此亦須指出，李強在2023年3月出任國務院總理後，隨即就建立與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體制相當類似之國務院專題學習制度。到目前為止，每兩個月實施一次，運作狀況算是正常穩定，但其參與層級明顯低於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體制。其實中國大陸各級行政體系內，類似集體學習體制相當多，因此將此種集體學習活動定位成中國共產黨以黨領政政治文化重要元素，應當是相當合理。

誠如前述，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活動內容其實相當透明，同時亦不是完全都在中南海懷仁堂內聽講授課與討論，相關現地參訪、調研以及移地授課，其實亦相當靈活充滿變化。邀請授課學者專家與官僚體制內主管官員，都要經過長久準備，並且草擬初稿後，還要透過數次試講，再由業務主管部會領導參與並提供意見，由主講者參考定稿。主講者在正式授課講解後，通常還會提出意見與建議，並且回覆政治局委員所提問題。

儘管能夠獲選在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擔任講授者，必然是經過千挑萬選多重考驗，確實是能夠藉此獲得學術地位與專業職能高度肯定；但能夠在中央政治局內獲得機會向政治高層提報專題，卻未見得能夠保證後續仕途順遂或是藉此獲得拔擢。因此曾有研究者希望從擔任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講授者名單中，解讀出中國大陸黨政人事運用軌跡，結果卻大失所望，完全無法辨識出任何因果或依存關係。

此外亦有研究者針對此項學習活動，認為是黨政高層藉此營造個人領導威望或是集體正面社會形象，但是從此項學習活動新聞發布力度高低，再加上後續並未循黨政體系架構，要求下級跟進學習相同課題來看，顯然此種研究者本身主觀判斷所強加標籤與定位，並不符合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活動真正意旨。

擺脫前述成見與誤解，專注解讀如此多次集體學習議題，再對照中共黨政體系決策重點要項，其實就可看出透過如此學習平臺，不但能夠使高層黨政要員理解重要政策要務關鍵重點，世界潮流發展方向以及國際戰略環境變化趨勢，更可藉由提問、討論與主持者歸結評論，掌握到未來策劃相關政策時，必須掌握重點與取捨評斷標準。

所以能夠解讀分析各次集體學習議題，閱讀事後所發布新聞通稿，解讀主持者最後講評內容，才是掌握學習活動所釋放政治信號最重要關鍵。不過西方國家中國大陸政治情勢研究學術圈與專業社群人士，向來都是戴著有色眼鏡審視中國大陸所發布新聞通稿與政治文件，並且經常將其內容譏諷為官樣文章或是政治宣傳，不願以嚴肅態度處理與消化此等公開資訊。

因此就目前看來，對於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議題，確實是缺乏系統性歸納研判或是研究成果。其實不論就資訊數量與內容完整性來說，從第16屆中央政治局開始正式推動集體學習活動至今，數量高達百餘次之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議題與政治指導內容，確實是尚待開發學術研究與情報研析之處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