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俊/主筆
在台灣,把人叫做「大嘴巴」,通常是指口無遮攔,藏不住話,或老講出可能闖禍的話。政壇「大嘴巴」,有些是刻意放話、太過八卦,有意無意讓消息走漏,或包裹意識形態、狂妄自大,另一些人是率性、個人風格強烈,勇敢吐真言。
從黨外時期的政治犯變成副總統的呂秀蓮,在民進黨第一個執政任期,遭在野黨批評為IBM(國際大嘴巴)和BMW(大嘴巴女人)。原因之一,是她曾遭媒體報導以「嘿嘿嘿」口吻打電話散佈有關於前總統陳水扁的緋聞。呂認為,這是扁權力不穩、近臣居心叵測的政治陰謀,企圖把她打成挑撥是非的三姑六婆,好讓阿扁換人接任副總統。呂告上法院,提出損害名譽權的民事訴訟求償,2009年獲得勝訴。
呂秀蓮性格好強,不當傳統的備位元首,她曾在拜訪立法院時,針對副總統職權發出不平之鳴:「第一屆民選副總統可以兼行政院長,我卻只能像深宮中的怨婦;美國副總統可以兼任參議院議長,我們卻只能裝聾作啞」、「不要因為我是民進黨的女性副總統,就給我這麼大的差別待遇、羞辱」。蔡英文當選總統後,呂也曾批評民進黨失去黨德、黨魂。呂秀蓮是婦女運動的倡議者,推動柔性外交。她在女性政治人物中一枝獨秀。因講刺耳的話,使她在黨內人緣不佳,但呂坦率、敢言,在爾虞我詐的政壇中也有可貴之處。
台灣民眾黨主席柯文哲是另一種形象鮮明的「大嘴巴」。他真正的問題不在管不住嘴,而是以「失言」、「直率」掩護歧視、物化女性及與進步價值不相襯的意識形態。例如,柯文哲曾稱「陳以真年輕漂亮,適合坐櫃檯,不適合當市長」;「婦產科只剩下一個洞」,他不想「在女人大腿中討生活」。他也曾稱街友「喜歡在外面睡覺看星星」,「把遊民洗乾淨就變成遊客」。政治受傷後,柯反批媒體抹黑、斷章取義,製造對立。
柯文哲形塑有話直說的性格,不在乎惹出「失言風波」,打著認真做事、用真誠感動人,不走傳統政治「形象牌」,快人快語,看似不懂人情義理。他拿「大嘴巴」當產品區隔,很少承認失言、未必道歉化解爭議,在消風之後閉嘴,忍不住又出嘴,操刀精準,令外界懷疑,他是理智大過情緒的動物,只是裝作情緒蓋過理智。
國民黨主席朱立倫是另類政壇「大嘴巴」。在2010及2011年,美國外交電文遭「維基解密」公開於網路上,其中有部分關於美國在台協會(AIT)分析台灣政治的機密電文。在電文中,朱立倫分析,馬英九希望連戰、王金平、宋楚瑜、吳伯雄等國民黨「大老(old guard)」能「退場(ease out)」,爆料馬英九非常不喜歡宋楚瑜,而且不會聽連戰的話,稱宋楚瑜的政治生命已盡(in his politcal grave),王金平曾因想當總統去算命,且王金平與連戰不滿意馬英九未任命更多屬於他們的人馬,朱並向美方陳述自己的重要性。
朱立倫對美國在台協會台北辦事處前處長楊甦棣的政治情蒐堪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成為朝野政客中最大政治受災戶。朱立倫深怕被貼上「大嘴巴」標籤,定調這是「無妄之災」,僅回應:「謠言止於智者。」。但批評者質疑,若電文屬實,朱的行徑形同「美國線民」,解密文件說明了朱缺乏主權國家官員的自覺,以和美國的私人關係沾沾自喜。維基解密事件也讓朱立倫的人設受傷。
最新的「大嘴巴」是民進黨政策會執行長王義川。他上政論節目談立院場外「青鳥行動」時爆料,對比基地台訊號,發現這群年輕人是一批全新的人。「我跟各位講一個數字,20歲到40歲,就是有些是小草,有些當然太陽花的,佔了整個活動的6成。」「那些在場年輕人的臉孔,民進黨很久沒看到,跟原來的小草,我們有去比對過,跟原來這個517、在民進黨樓下的、那些小草的訊號比起來,也不同人,就是說,小草也沒跑,但是這一批人,跟上次我們選舉,1月13日選前之夜的人比對,也沒關係。」
王義川到底是說大話或真話,不得而知。台北地檢署主動分他字案偵辦。國民黨立委發動在《立法院職權行使法》修法生效後行使國會調查權,調查此事。NCC邀3大電信業者了解是否有個資不當蒐集處理與利用。身為幕僚,政治防身、聽話永遠比嘴秋、出風頭重要。有些事可以聽,話不能說。名嘴的表演邏輯、媒體邏輯,絕非政治邏輯。王義川當然不能角色錯亂。否則賺了通告費、知名度與表面聲量,政治上越幫越忙,恐造成攻守易位、情勢逆轉。
政客都認為自己聰明、覺得別人太笨。政壇「大嘴巴」都想左右逢源,卻極少人能夠既賺聲量,又贏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