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日前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再度出訪中國大陸，在啟程前特別在4月19日透過網路電訊會議，向國務院所邀請特定記者提供簡報。此項簡報與記者提問及主管官員回覆內容，事後在4月20日對外公布。該項簡報不但詳細透露隨行官員名單，更不厭其煩地詳述自從去年11月以來，華盛頓與北京重要首長會晤與出訪記錄，(Senior State Department Official Previewing Secretary Blinken’s Upcoming Travel to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https://www.state.gov/senior-state-department-official-previewing-secretary-blinkens-upcoming-travel-to-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顯然拜登政府有意展示雙方關係止跌回升趨勢，並且積極與北京對話姿態。

不過各方還是看出，儘管雙方積極對話，但卻仍然存在基本矛盾。雖然某些具有合作空間項目獲得進展，但整體氛圍仍然充滿爾虞我詐相互猜疑，此種對立較靜態勢其實是無法透過外交辭令加以掩飾，更無法運用官樣文章搽脂抹粉。

布林肯在結束訪華行程離境前，26日刻意在北京美國駐華大使館透過記者會，細數其出訪中國大陸各項成果，同時美國大使館亦很快將其發言全文譯本透過網頁對外公布(https://china.usembassy-china.org.cn/zh/secretary-antony-j-blinken-at-a-press-availability-12/)，但卻未包括當時記者提問以及布林肯如何回覆內容。

不過真正引人關注焦點卻是中國大陸《澎湃新聞》記者，在提問時請教布林肯如何看待美國即將面臨選舉並主導美國政治情勢，此時如何避免選戰中針對中國大陸負面政治論述，影響雙方關係穩定發展；對此依據美國國務院所刊登全程英文記錄(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at a Press Availability，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at-a-press-availability-48/)，布林肯則是避重就輕地，先強調：「基於國務卿職責，本人不涉入政治，而是關注政策…」(In my job, I don’t do politics.  I focus on policies,…)然後再拿出外交辭令加以回應，重申應對中國大陸在於清楚溝通歧見，並且避免誤判與誤解(…that we continue to communicate clearly about our differences, at the very least to minimize the chance of miscalculation, misunderstandings.……)，並強調此等外交作為與選戰無關(……which has nothing to do with election cycles and everything to do with what’s important to the American people.)。

但相當嘲諷的是布林肯在離開中國大陸前，接受美國有線電視網(CNN)訪問時，被詢及中國大陸是否有意干預美國大選，其聲稱有證據顯示中國“試圖影響甚至可以說是干涉”美國大選(We have seen, generally speaking, evidence of attempts to influence and arguably interfere, and we want to make sure that that’s cut off as quickly as possible,……)，確實是引起北京相當不快，最後搞到出訪大陸後，還是唇槍舌劍應對叫陣，雙方甚至連表面和諧都無法維繫，算是劃下個不理想句點。

其實美國政府處理對外關係，除非真是搞到章法大亂，導致社會反應強烈，否則整個選戰議題還是會聚焦在國內經濟與民眾生活。回顧美國對外征戰最後影響大選結果，其實僅有韓戰讓杜魯門不得不放棄競選連任，詹森總統因為陷入越戰泥淖無法脫身，最後亦不得不黯然宣布從競選連任途中退選；而卡特總統則是因為無法解決伊朗劫持美國大使館人質危機，亦使其競選連任失敗，將總統寶座拱手讓給雷根。

拜登政府顯然是記取前述三位民主黨籍總統因為處理對外政策失利，最後搞到國內形象崩盤，在追求連任選戰中痛失江山教訓。而目前美國面臨俄烏戰事前線吃緊戰況不利，以色列進軍加薩走廊未能妥善解決哈瑪斯威脅，但卻引發國際社會嚴重負面觀感，再加上引發葉門胡希運動威脅紅海通航，美國無法斷然處置恢復關鍵海道航運安全，影響國際航運亦無能應對。在此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狀況下，美國必須要穩住對華關係，要是北京與華盛頓真是撕破臉，再加上臺海爆發另場衝突，恐怕拜登選情就會滑落谷底回天乏術。

為何拜登政府如此重視維繫與北京對話往來？其實亦是從川普政府所犯錯誤得到教訓；川普政府執政末期，北京與華盛頓在多次談判協商後，儘管川普政府運用無限加壓手段，但中國大陸並未就此屈服，而美國亦未真正討到便宜，但卻影響到美國社會民生經濟，最後亦就影響到選舉票房。

特別是北京透過策略性採購，積極與美國企業站在相同戰線，爭取重要關鍵商業領袖支持其政策，對於美國選情自然會造成影響，最後亦間接造成川普選戰失利。但是由於川普政府主管國安和新閣員與首長，對於中國大陸所展現極度敵視態度，讓雙方溝通管道完全中斷；許多諸如關閉休士頓領事館等施壓作為，立刻就招致北京已關閉程度領事館還以顏色對等報復，完全無法獲取上風，亦無法創造選戰利基。

此等過程亦讓拜登政府領悟到，必須認真正視中國大陸在美國選戰中，所可能產生影響力。拜登接任後，在最初處理對北京關係阿拉斯加對話交手失利後，理解到必須採取與川普政府不同策略，才能夠順利處理對北京關係。隨後因俄烏戰事全面開打，以色列與哈瑪斯爆發衝突，再加上紅海航運受阻，拜登政府在大選年，在處理對外關係上，就更加不能夠讓對中國大陸關係產生意外。

誠如前述，在美國大選過程中，妥善處理對外關係，基本上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換言之，就是不要讓對外關係處理不當，最後搞到顛覆主政者基本形象，顯現出無能應對世局變化，這就必然會變成票房毒藥。就北京來說，其實具體存在表達態度，就已經足以發揮影響力。

西方媒體那種小家子氣，東猜西想指控北京會透過網路放話干預與影響美國選舉，其實是根本沒看出，只要擺出不打算認真理會美國政府架勢，光是此種負面態度，其實就能夠產生某種程度影響力。因此北京目前積極與拜登政府對話，就算其中波折不斷，而且必須要面對許多令人惱怒難聽話，但就整個大方向來說，配合拜登政府演出，其實是賣個交情給對方，布林肯不會不心知肚明，更理解到此時積極與北京對話，未見得能夠獲得實質結論，但抱持對話至少在選戰中不會減分。

所以不論華盛頓高層是否希望與北京對話，但考量北京目前所具備實力，完全翻臉斷絕往來，其實會變成華盛頓不可承受之重。所以當布林肯說，其出訪北京僅關注政策卻無涉政治，確實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遁辭。北京是否會企圖影響華盛頓大選，其實就要看中南海願不願配合白宮演出後續戲碼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