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威全／東吳大學全球華商研究中心諮委

警方循線追查藝人黃子佼秘藏片來源，溯源色情網站「創意私房」，根據鏡傳媒報導，將鎖定該站80多位購買未成年影片的高級會員。臺灣網路用戶現已連不上「創意私房」，但該網站仍在，只是被數位部於本月10日封網，而網站經營者「老馬」沒有被抓，沒有消失，真實身分仍未明。

「創意私房」與「老馬」不是第一次上臺灣新聞，記者蔣宜婷曾調查報導「網路性私密影像詐騙」案，受害者300多人，曾在美國網域上架的「創意私房」、疑似不在臺灣的「老馬」，便是整個產業鏈的中心平台，但即便2022年台北地檢署與警方聯手破獲後，「老馬還在創意私房高調公告：『好消息，被台灣封了我們的域名。說明我們都沒事啦，他們（指警方）放棄了。』」

這類案例，可以透過國際司法互助平台抓到真兇，期待檢警並沒放棄，而是持續與相關國家合作追緝中，案發至今超過兩年，若法務部與警政署著力深抓到人，或許可以成為新內閣帶給臺灣的就職伴手禮。

跨境合作偵辦未成年性剝削案是常例，英國曾在2003 年大規模起訴未成年性影像持有者，239人被定罪，另有205人被警告，被警告者有的並非無辜只是警方罪證不足，有的是符合〈1988刑事法〉「不請自來」的規定，例如下載盜版軟體時網站自動推送了色情廣告影像，而這些影像被電腦自動地儲存為快存檔案。

英國的大規模起訴奠基於警方的「礦石專案」，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互聯網兒童色情行動，幾年下來共6500 人被調查、約談，其中3750 人被捕，包括教師、護理人員、社會工作者、士兵、外科醫生和 50 名警官。英國警方的抄查則是因為美國聯邦調查局破獲德州兒童色情入口網站後，獲得了7250名英國用戶的信用卡資料，交給英國警方追緝。

「創意私房」頁面正體字、簡體字夾雜，臺灣人、香港人為主要客群，不管「老馬」國籍為何，網站設在何處，且看警方的偵辦功力以及檢方跨國交涉的努力。

黃子佼的家人為他辯稱「未了解販售者影片的取得來源」，欲蓋彌彰。買贓物，還可以辯稱是不知其是贓物，但未成年的性影片，不管來源為何本身就是違法產品，買賣、持有就是違法。黃子佼獲得緩起訴並罰120萬元，輿論抨擊北檢輕縱，但檢方的回應有道理，其表示依現行法律規定，黃子佼所犯法定刑為1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宣告易科罰金，最多罰30萬元，黃子佼支付120萬元緩起訴金，並非輕縱。

是現行規定太輕，檢察官的手被法律綁著，無法施展。若明知是贓物而購買，刑法規定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併科罰金可到50萬元；而同樣是違法的物品，買未成年的性影片，最高才1年、30萬。前者涉及財產權，後者可能涉及人身自由，法律對黃子佼之類，懲罰較輕。

沒有銷售、散播、公開陳列的意圖，僅僅持有未成年的性影像，就是違法，已成許多國家通例。以英國為例，原本依據〈1978兒童保護法〉，企圖展示、散播而製造、拍攝、流通兒童性影像才有罪，沒規範到「單純持有」；但之後的判例則認定即使僅是從網路下載，也算是「製造」，因為電腦會將影像儲存，至少會存在電腦的快取檔案裡，算是藉由電腦「從無到有的製造過程」。

在2003年的判例中，法官認為電子郵件的附檔若有兒童性影像，只要開啟就構成 「製造」的罪刑；2002年判例認為，從網站上下載相關影像到電腦螢幕，便是觸法；2009年判例更主張，瀏覽色情網站時，網站自動跳出的影像，便屬於觀賞者的「製造」犯行。除了判例，英國成文法也有諸多修改，例如〈1988刑事法〉第60條與〈2003性犯罪法〉就明文「持有即犯罪」。日本也有類似的成文法，2008年時日本警方查獲與兒童性影像有關的網路犯罪超過300件，當時日本與俄羅斯是八大工業國裡，唯二不規範「單純持有」兒童性影像的國家，性犯罪的認定以意圖散播為前提，之後2013年的修法才明令禁止。

日本的修法衝擊了影視娛樂業，如同臺灣、韓國一樣，少年偶像是影劇業的利基，當16歲以下的少年團體在舞台上表演，重點通常不是舞藝或歌藝，他們的顏面與性感的身軀才是觀賞的重點，若表演者是成年人，稱之為性感或稱之為色情，對於在電腦上觀賞的人沒差，但觀賞未成年者的表演就在法律邊緣遊走，因此日本年少偶像製作公司在2014年大量關閉。

涉及兒童色情多國立法還有共通的重點，把仿色情也列為色情，仿色情包括漫畫、涉及真實人物但變造過的圖像，或是完全由電腦生成的圖像。但在實務上，因為此類多不涉及強制、誘騙、偷拍等傷害，顯然不是掃蕩取締的優先重點。

黃子佼案，不可能無辜，因為他是付費的高級會員，「創意私房」兜售時，會清楚預告內容，他知道他將購買的是限量、貴賓級的特別產品，他預期會得到怎樣的內容。黃子佼的「單純持有」，其實是意圖很強的購買或訂製，「創意私房」媒合購買者與製造者，影片製造者以偷拍、盜錄、誘騙…專門製作，賣出後與「創意私房」分潤。這樣的「單純持有」，黃子佼儘管沒有意圖散播、轉賣，但還是與其他類型的單純持有，例如瀏覽色情網站時未成年影像自動跳出，大有不同。若想要重懲黃子佼們，不只是法律要修，也得關注以後判決實務上針對不同情節的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