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伊朗與以色列長期不睦，經常透過各種不同代理人管道與手段相互鬥爭，動用武力實際交鋒更是家常便飯。因此國際社會對於雙方衝突升級，早就存在預期心理。

雙方爆發衝突近因在於4月1日伊朗駐敘利亞領事館遭以色列國防軍轟炸，造成伊朗革命衛隊七名高階官員喪生。伊朗社會在該事件發生後，民情激憤民意沸騰，德黑蘭高層必須積極應對，以便化解民意壓力。

基於領事館在國際法上為領土主權延伸，因此德黑蘭明確表達其將對以色列採取報復行動，各方預期此次將是伊朗首度運用軍事手段，攻擊以色列領土目標，在政治象徵意義上更是明顯升級，跨越以往從未能夠超越之界限。

針對伊朗以色列實際發生衝突後，對國際社會所可能產生之外溢效應，吾人應有下列認識；首先是明顯對於華盛頓全球政治威望與戰略嚇阻信譽，將會產生相當程度負面衝擊。

華盛頓針對阻止德黑蘭動用武力報復以色列，確實是立場明確毫不掩飾，不論是拜登總統本人公開宣示，國務卿布林肯穿梭聯繫協調對伊朗勸阻或施壓，甚至在軍事部署上，旗幟鮮明地派遣艾森豪號航艦打擊群至中東地區周邊海域待命，其實已經到達軟硬兼施相當盡力程度，但顯然還是未能貫徹其政治意志，外交折衝樽俎與軍事嚇阻表態，都無法扭轉德黑蘭動武決心。

更重要關鍵是德黑蘭要對以色列採取報復行動，並不是以低調突襲模式進行，而是明確公開表達其政治意圖與透露將在報復行動運用軍事手段，甚至當拜登總統表態警告德黑蘭切勿輕率採取報復打擊時，德黑蘭以極度強硬態度，宣示華盛頓若是介入干預，將以對等手段予以應對；此對美國國際威望亦會產生負面打擊作用。

說實在話，美國對伊朗實施多年政治杯葛、技術封殺、經貿封鎖與金融制裁，除讓雙方毫無溝通管道與對話空間外，完全無法讓德黑蘭政權垮臺，更讓伊朗民眾認定美國中東政策存有偏見，因此在危機浮現時，華盛頓確實是很難找到運作空間，最後反而讓本身威望受到傷害。

其次就要談到對於國際社會能源供應架構與價格，甚或延伸至金融市場是否將產生外溢效應？基本上就國際能源市場供需狀況來看，因為心理不確定因素，產生短期價格波動上揚，確實不令人意外。

但是由於以色列與伊朗並未接壤，就算相互以火力透射進行打擊破壞，但絕無可能產生大規模全面開戰，甚至運用地面部隊兵力跨越沙烏地與約旦進行直接地面攻防作戰。因此戰火很難外溢涵蓋波斯灣海域對外能源供應航道，除非戰爭範圍擴大，美國直接參戰，否則德黑蘭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魯莽封鎖破壞波斯灣對外進出航運，將所有產油國鄰邦飯碗砸破。

儘管如此國際市場涉及能源供應之金融商品牌價，或多或少都會產生短期波動，但只要看出德黑蘭並無意與以色列長期糾纏，僅是透過軍事報復讓以色列感受到其不可欺，亦讓民意怨懟獲得安撫，整個情勢恢復穩定可能性相對較高。

換過來看從以色列視角來看，儘管德黑蘭進行報復，在造成戰爭損傷後，必然執政高層要面對社會壓力，但在加薩走廊戰事未能解決，釋放人質未能塵埃落定前，再去另闢戰場，繼續對上德黑蘭放手開打，機率亦相對有限。因此吃個悶虧戰時忍住，日後再來算帳，可能性確實存在。

再來就要思考，伊朗對以色列明確運用軍事手段展開報復，會不會對於伊朗與沙烏地外交和解趨勢，產生外溢效應？同時是否亦有可能外溢影響近年來以色列與中東鄰邦各國所希望改善外交關係企圖？

基本上以色列對於加薩走廊所採取軍事行動，造成無辜民眾重大傷亡與財產產生嚴重損失，確實是在道德義理上充滿爭議；因此早就讓以色列與周邊鄰邦進行和解外交構想胎死腹中，所以當德黑蘭與以色列公開攤牌衝突之後，其實情況已經到達很難變得更糟地步，所以基本上可以根本不必思考這個面向之外溢效應。

至於德黑蘭與利雅德雙方改善關係既定趨勢，原則上就算伊朗施放無人機時，確實是會跨越沙烏地領空，但是基本上並未對沙烏地產生任何負面危害，而且觀察利雅德對於伊朗與以色列雙方衝突，並未積極表達立場，因此確實不應對於伊朗與沙烏地改善關係趨勢，產生任何正面加分抑或負面減分外溢效應。

最後在此必須提醒，許多戰爭衝突所產生之外溢效應，在初期未見得能夠被各方所察覺，但當衝突期程拖長，參與衝突武裝部隊搞到師老兵疲後，就會逐漸累積變化出當初所未預見之外溢效應，而且有些外溢效應甚至會延伸至衝突當事國以外至第三國。

其實只要觀察西方國家為支持烏克蘭能夠繼續抵抗俄羅斯入侵行動，已經在其國內影響到軍事戰備與外交國防經費調度。吾人就應認識到，假若伊朗與以色列衝突能夠迅速落幕，基本上就很難繼續擴大影響涵蓋範圍，不過世事無常變化難料，本次雙方軍事衝突最後會產生何種外溢效應，目前尚難遽下定論，仍須繼續觀察。

但就目前為止，伊朗並無大規模軍事動員跡象，所以在運用無人機與彈道導彈進行報復打擊後，除非以色列加碼下注，運用更強力軍事手段實施反擊，否則在可預見未來，應當很有可能逐步鳴金收兵。就目前以色列面對加薩戰事早就陷入泥淖難以脫身，在必須避免多面受敵狀況下，吾人應當還是很有機會，樂觀期待此次衝突順利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