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威全／東吳大學全球華商研究中心諮委

海巡署驅離大陸快艇釀2死，這事件不至於讓台海對抗掀起新高峰，因為兩岸官方發言力道、內容皆頗節制。遺憾的是，兩岸官方對官方的協商源自於金門協議，當時台灣警總悶死、淹死大陸漁民40多人，為了處理金門海域安全事件，雙邊政府授權各自的紅十字會協商，開啟兩岸政府帶著白手套談判的制度化協商。在馬政府8年間，兩岸官員與官員面對面談；今日爭議的現場再次回到金門水域，兩岸官方卻只能隔空喊話。

國台辦在2月14日晚上近11點時刊了新聞稿，年假期間深夜加班，相當重視。文字嚴厲但拿捏間見分寸。儘管說「強烈譴責」，但是用「大陸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名義發言，層級相當於我方陸委會的聯絡處長或副主委兼任的發言人，等於對於事件層級定了位。此外新聞稿裡面說「對春節期間發生這樣一起嚴重傷害兩岸同胞感情的惡性事件向台方表達強烈譴責」，「傷害兩岸同胞感情」幾個字就是定調，意謂此事無涉兩岸政治定位，無涉領海、水域劃設的法律爭議。

民進黨方面的發言，有些一廂情願，立院黨團說「中方疏於管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作為，才會引發遺憾事件。」陸方不是睜隻眼閉隻眼，是刻意不管，甚至沒必要管。朱鳳蓮講話定調此案涉及同胞感情，不代表陸方不挑戰或默認我方劃設的金門禁止水域、限制水域，畢竟依其劃設的領海基線，這些水域屬於陸方領海。朱鳳蓮說陸方「秉持兩岸一家親理念，為保障兩岸漁民正常作業做了大量工作，特別是在沿海多地設立臺灣漁民接待設施，為臺灣漁船和漁民提供避風、補給、搶險、救助等相關幫助…」除了訴之以情，相關話語意謂這片海域是內政問題，兩岸漁民共有，但如何進出、如何相處，待談。

相較於台灣酸民在網路上的幸災樂禍，海委會主委管碧玲的發言有層次、精準而內行。她同樣訴之以情，哀悼罹難者同時強調海巡也是搏命守海疆，此外管碧玲站穩我方法律立場，她說「海巡署在海域管轄範圍內依法行政，這是事實」，沒有陸方發言的激昂，沒有「嚴重」、「強烈」等形容詞的堆疊，但立場很硬，意思是海巡行為涉及主權，在此議題上不退縮。

認為海巡刻意粗暴對待陸方漁民的小粉紅必須理解，即便驅逐過程激烈，儘管陸人認為陸籍漁民有權靠近金門，但對海巡署而言，這是官兵追強盜的議題，不是族群議題，不是刻意針對大陸民眾，如果被追的是台灣槍械走私販毒集團，落海也可能發生。管碧玲發言舉了海巡急難救援陸籍漁民的例子作為佐證，強調海巡署「重視兩岸間人民的感情」、「不會粗暴對待漁民」。陸委會主委邱太三則說，「相信海巡署已經將相關基本的情節都報請檢察官指揮」，意謂在此機制下，若有證據證明海巡有疏失，無法遮掩。

海巡執法關係主權疆界，但金門水域法律字面上我方沒稱作領海，行政院在2009年公告領海基線時，涵蓋區域包括臺灣本島、附屬島嶼與東沙、中沙、南沙群島，並未包含金門、馬祖，因此金門、連江兩縣大小各島是中華民國治權所及的領土，但是周邊水域卻沒畫在領海範圍。金門、馬祖水域我方管轄範圍如何與大陸區隔，不依照領海的相關規定，而是國防部依照兩岸關係條例劃定限制水域與禁止水域，在限制水域與禁止水域範圍內，台灣行政管轄，大陸地區船舶非經主管機關許可不得進入。台灣方面沒把金門、馬祖劃入領海範圍，同樣地大陸劃設領海時，儘管把金門、馬祖劃入其領海基線，但沒把台灣劃入領海。在冷戰時期大陸以單打、雙不打、讓台灣方面一天應戰、一天休息補給的方式，維繫兩岸不切斷的政治形勢，現在兩岸則是各以領海基線留白的方式，維持不獨立也不統一的關係，金門水域的特殊性源自於兩岸關係是特殊關係。

兩岸關係當下本就陷僵局，大陸漁民罹難事件要讓僵局更劇烈增惡也很難，特別是兩岸官方發言內容，都以現狀為前提，沒有講出超越各自法律規定的話來。接下來觀察重點，我方是否拿此事為籌碼，堅持陸方必須正式地透過兩岸協商平台才能取得我方案情資訊，就如同香港的陳同佳案，當時我方不接受陳同佳自行投案，堅持要兩地官方對接。但從當下陸委會主委邱太三發言說「海巡自己有管道」云云，若他的說法夠權威，意思是蔡政府會放手讓海巡這種事務階層的管道應對陸方，不會拿此事要求陸方回到官方協商平台。只要控管得宜，這事件不會成為兩岸政治定位的法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