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最近臺灣媒體聚焦評論蔡英文總統是否有可能在卸任前，循前兩任總統陳水扁與馬英九先例，前往南沙太平島巡視指導以及驗收相關港口、碼頭與機場跑道改善工程，並宣示政府南海政策與守衛疆土政治決心。

但在此時僅有很少數臺灣媒體注意到，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曾經在1月29日至30日前往越南進行國是訪問，並在到訪河內時，分別與越南國家主席武文賞(Vo Van Thuong)以及總理范明正(Phạm Minh Chính)進行高峰對話，同時兩國針對南海合作事項以及預防雙方衝突及管控意外情勢，簽署兩份合作備忘錄。

儘管越南媒體普遍積極報導前述外交協議，但雙方政府官員卻未對外揭露實質合作項目與相關細節；但是基於2015年兩國曾經協商建立戰略夥伴關係(Strategic Partnership)，因此菲律賓總統府對外宣稱，合作協議涉及雙方海岸警備隊等執法單位溝通聯繫交流活動，並且建立熱線通聯機制，顯然資訊相當可信。

其實在小馬可仕總統啟程前，菲律賓媒體早在1月23日就曾以「菲律賓越南將簽署協議以便妥善面對海域爭議」(PH, Vietnam to sign pact to face sea row better)為題報導(https://globalnation.inquirer.net/225641/ph-vietnam-to-sign-pact-to-face-sea-row-better)，顯現出菲律賓在南海議題拉攏越南，共同對抗中國大陸存在高度期待。

不過反觀北京方面面對菲越兩國可能簽署合作協議，倒是顯得老神在在信心十足；1月26日環球時報英文版，毫不客氣地以「專家：菲律賓試圖建立反中統一戰線顯然是項誤導」(Philippines’ efforts to build ‘united front’ against China misguided: expert)為題報導(https://www.globaltimes.cn/page/202401/1306128.shtml?id=11)，直接點破馬尼拉與河內雙方針對南海亦有爭議，此等心結勢必讓雙方無法建立合作抗中統一戰線。而此報導(http://eng.chinamil.com.cn/OPINIONS_209196/Opinions_209197/16284369.html)亦遭共軍媒體全文轉刊，由此應可確認北京確實並不擔心，馬尼拉針對南海爭取合作所發動外交攻勢。

雖然國內媒體普遍正面評價馬尼拉與河內簽署海上合作協議之重要性，但仍有多位專家深入審視菲律賓與越南兩國內部政治情勢、基本政策與爭議矛盾狀況，紛紛認為相對於菲律賓政策全盤倒向美國，希望藉由美國推動印太政策，從中獲得在南海對抗中國大陸支援，並積極與南海區域外強權合作，希望透過簽訂協議與共同演訓，來為本身壯膽並主掌應對北京壓力聲勢。

但相對上越南在展現竹子外交(Bamboo Diplomacy)策略時，保持高度彈性絕對不會魯莽堅持選邊站，所以能夠遊走在各個不同強權對抗中間地帶，反而獲得更大外交利益。特別是針對南海爭議，河內相當堅持依據並落實南海宣言(DOC：Declaration on the Conduct of Parti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並且透過多邊協商，企圖建立南海行為準則(COC：code of conduct)。在這個面向上，其立場與馬尼拉近年來希望另起爐灶，透過多個南海爭議國互相建立雙邊協議，以便維護南海權益立場，顯然存在具體落差。

就河內重視東協多年來與北京就南海協商所獲成果，儘管在實際運作上，各方其實都未見得能夠信守承諾，但是相對於菲律賓無視透過東協在南海議題上之對話機制，反而要另起爐灶，運用雙邊協議來強化其在南海爭議上斡旋地位，河內外交策略就顯得比較務實。特別是運用既有南海爭議對話協商機制，對於強化河內與其他東協會員國互動關係來說，越南看出其中具有積極正面意義。而小馬可仕總統顯然是希望扈從華盛頓來獲取談判本錢，但恐怕難以獲得其他東協會員國呼應其策略。

此外北京看出菲律賓內部政治經常會有翻轉性之變化，特別是小馬可仕當初在競選總統時，必須與前總統杜特蒂派系妥協合作，才能夠獲得勝選。但就目前菲律賓內部政治情勢逐漸開始動盪，其與副總統莎拉杜特蒂貌合神離，在南海政策上經常產生齟齬，政策矛盾爭議相當明顯。

依據最近菲律賓民調結果顯示，未來在2028年總統大選中，顯然前總統杜特蒂女兒，亦就是目前小馬可仕總統副手莎拉杜特蒂，確實是聲勢領先，因此目前小馬可仕總統面對南海爭議所採策略，將來能夠繼續持續不變，顯然河內並不看好。而北京能夠氣定神閒面對菲律賓拉攏越南毫不在意，其實就是充分理解到河內高層相當務實，絕對不會輕易隨著馬尼拉政策起舞。

越南對於南海各個島礁領土以及海域範圍爭議，基本上是希望透過穩健避險政策，暫時不要在領土爭議上另生枝節，影響該國目前致力於發展經濟核心政策，所以面對菲律賓積極拉攏越南，希望高調建立雙邊海上合作協議，整個態度就相當審慎。儘管河內不會拒絕馬尼拉建議加強合作，但絕對不會胡亂去捋虎鬚，讓北京起疑影響雙方互動關係。

所以小馬可仕總統本次出訪越南，在外交帳面上，馬尼拉確實是相當風光，同時亦能滿足許多期待中國大陸周邊各國能夠聯手對抗北京之內心渴望。但雙方協議真正內容係針對化解雙方矛盾爭議，避免意外衝突，抑或是如此等協議表面名稱所述，確實是加強雙邊合作，共同對抗或是應對特定第三者，看來只有從後許此等協議實際落實運作中，吾人才能確認其具體內涵，並且理解其真實效用。

不過從北京方面對此並未鳴鼓叫陣，並且態度從容應對馬尼拉與河內發展合作關係，看來透過河內掌握整個情勢可能性相當之高。儘管北京與河內存在矛盾爭議，但社會主義國家陣營透過政黨外交，特別是雙方都是以黨領政體制，基本上獲得通報，其實亦不令人意外。

面對國內政壇目前討論蔡英文總統是否要前往太平島巡視，國內團隊除須觀察華盛頓臉色之外，總還是要掌握周邊情勢發展現況，理解各個南海爭議國，相互合縱連橫變化狀況。國際社會外交舞臺被排擠成為局外人已經夠讓人不舒服，假若國際情報蒐集與判斷亦是繳交白卷，此種國安團隊與謀士被社會責難稱為尸位素餐，衡情論理才真是毫不為過！